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
 
 

还顾望旧乡而长路漫浩浩

放假一周之后我终于回家了,在离小城大概还有30km的时候我爸打电话问我到哪了,需不需要他来接我。高中三年都在走的路,也不算晚,于是就按以往多数情况一样我说没事的,我打个的自己回来。

我家属于三个人都各自比较独立吧,除了第一次事件,少有接送。

所以从小我其实和爸妈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小学时在他们身边上学,假期就亲戚家四处留宿,初高中再到大学,离家越来越远,只有假期回家,再四处游荡几天,一起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所以,似乎给了自己已经独立的错觉。

拖着小箱子背着书包,卡塔卡塔地走进家门,我妈在为麻将凑人数。我说[妈,我回来了。] 她没头没脑来一句[嗯......你爸脚也受伤了......]行,那我自己把箱子抬上楼就是了,反正也不算很重。

我爸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没说话,我把行李箱放进屋子,他已经帮我铺好了房间的床,一如过往每个归家的夜晚。把东西给表弟表妹们分发了,吵吵嚷嚷中我看到我爸手腕上戴着个蓝色的环,就......很像医院里住院戴的那种患者手环。我问他[爸,你这是怎么了?]他好似不在意一般双眼继续看着电视说[前两天右脚忽然动不了,坐也不行站也不行就住了个院。]表妹在旁边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离家在外就是这点不好,家里父母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和你说。]

我的父母,的确在一点点衰老。这件讳莫如深的事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在我放假旅游了一周才归家之后。

很残忍,不只是无能为力的悲哀。

表弟表妹们都离开了后,我爸问我[玩得怎么样?开心吗?这半年,你好像变白一点了欸。]然后抽一口烟,低头把烟灰磕到垃圾桶中。头发又白了很多,我了一把他的头坐在他的沙发扶手上[你头发怎么变白了这么多啊?]他笑了笑,黝黑的脸上褶皱明显,像沟壑像川河像以点为中心的树根,在我和他之间突生山水,回望都变得更累。

[女儿都这么大了,我肯定长白发了哈哈哈。]

他老了啊,血糖血脂都很高,半年不见整个人都瘦了。他老了啊,头发都白了那么多。他老了啊,在我生日那天忽然右下肢疼痛摔倒入院。他老了啊,会在病倒以后开始想一些迷信的事用阴差阳错来解释自己的病。

他老了啊,明明右腿受伤走路不便还问我[要不要爸爸来接你?]

我笨拙地问他明天要不要检查要不要吊水,他乖乖地一一作答拿出明天体检的预约单告诉我要吊水的,我想我陪他去吧,明早早起陪他去医院,但我没说出来,说不出口的,我只想哭。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独立,和父母附属关系很弱。但今晚我看到我爸扯着右腿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又无比自然地给我烧水的时候。我瞪大眼睛没让自己哭,不是的,我始终是他们的孩子,我无法面对的太多,哪怕只是他们衰老的这么一丝丁点的迹象就足以让我崩溃,

我太怕还顾望旧乡而长路漫浩浩了,走进茫茫人海走进众生芸芸,逃脱不了渐行渐远的宿命,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在这样一件事中扮演不同的角色,一点点稀释生命或凝聚生命,太累了。
明明要哭还得前进太累。
算了。

明天要早起,追逐一场空也是时间的馈赠啊。

26 Jan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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